新春入屠苏,新桃换旧符。
新年,作为一年的结束,也作为一年的开始,人气,那是大大的有滴。
看着我这崭新的杰作,感到十分满意。
“叮咚~叮咚~”
做为门铃的风铃适时响起,这个点能来我这,那也只有我那出去购置年货的骷髅兄了。
放下案前的毛笔,我麻利的将新写的对联拿镇纸压住。
镇纸是嫩竹制的异型体,内部装填了两枚槐木制做,以朱砂为点缀的槐木小鹿,镂空的设计使得这个镇纸透着诡异的风格。
高处甚至做了个深洞,可以将毛笔插入其中做洗笔台,毛笔的墨水可以顺着高处流经小鹿身旁。
咳,有些看入迷了,快些去开门吧。
看了眼黑袍面具人,确实是我那骷髅兄。
“钥匙,钥匙~”我嘴里哼着怪异的歌,弯下腰从一旁的烛柜里拿出挂锁的钥匙,
“来喽来喽。”
看着那被各种礼盒挂满的不明生物,我拉开福门,终于是把那庞然之物迎进屋来。。
“偶,怎么这么慢啊。”它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在写对联,刚收拾好。”我帮它把它身上的封印解除。
“怎么又这么多东西?”外面的风有些寒冷,轻轻关上了门。
“啧,还不是那些个小姐家送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先生那里入学那次,你我二人拿了次行李回住舍,正好遇到女宫下学,那群牲口就看上了你这个学弟,这两年哪年不是托我给你送东西。”
它抱怨着接过我手中的东西轻车熟路的走进厨房。
“今晚吃什么?”
“唔,随便。”
“你再说一遍随便?”它围上围裙,从门框探出头来,做威严状。
只是以我的视角,实在是威严不起来。
它的个子并不高,也就150出头,我就不一样了,我可是有180多呢。哼哼。
“嘿,怎么跟舍监说话呢?”我叉腰做骄傲状。
“啧,有本事你别吃。”它又缩了回去。
“多放辣。”我喊了句。
“嗯,好的👌🏻。”
“对了,明天几时走?”
“卯时吧?”我看了看时间,现在刚过戌时。
“嗯?卯时?我开?”它回头看我一眼。
“对啊,疲劳驾驶很危险的!”我坏笑着看着它。
“啧,我早上不困?”它一边说着话一边奋力的铲动着锅铲。
“那,那怎么办呢~”我拿它的围裙擦了擦手上的墨水。
“你真懒啊……话说一般不是下午才走吗?怎么今年走那么早?”它的动作很熟练,行云流水的,我喜欢看它做菜的样子。
“你猜~”
它斜眼撇了我一下,不再言语。
良久,我们并未说话。我们都很喜欢共处的时间。
“滋啦~”它将锅内加入了小半碗清水,翻炒两下随后盖上了锅盖。
“对了,等会是吃饭还是吃馍?”它也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抬眼问道。
“吃饭吧,我蒸了米饭,在瓮锅里。”我迈步向不远处的灶台走去。
我端着饭,它端着菜,我们一起到前厅落座。
“喏,给。”我给它盛了一大碗饭,随后又给自己盛了一小碗。
“那是你写的对联?”它拿着筷子指着靠窗的大桌子上的对联。
“对啊,不错吧?”我得意的笑着。
“你还真写了啊?”它扒了一口米饭,明明没有皮肉,但我却像是看到它脸边鼓鼓的样子。
“嗯,我照着那本《志异》画的,对了,你从哪里淘的古书,都残破的不成样子了。”我夹起一片土豆,过熟的软糯配着淀粉恰到好处的韧,酸辣的味道刺激着肠胃蠕动。真稀奇啊,我就做不出来这种奇妙的口感,这真是我的心头好。
“哦,我刷秘境的时候淘到的,当时不是休沐前考察吗?你催着要,我整理完发现少了一期论策,就去找素材了,结果还是没用上。”弟弟看着那对联上的鬼画符,神色奇妙的随意说到。
“嗯?我怎么没印象?”我好奇的回忆着,但并没有找到相应的历史记录。
“就今年的事,当时你不是忙着寻那活死人肉白骨的丹方吗?我就没给你细说这事。”它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对联上的纹路,饭都没扒,显然此刻的注意力不在这里。
哦,那时候啊,嘶,我想想,啊,确实有印象了,那个峰主临时改了考核的格式,让我们回去重新做了一个行走的志向好像。
“喂,摩西摩西,菜要吃完了哦~”
“哦,哦”它回过神来,接着大块朵颐起来,我却是好奇了起来,“那对联怎么了嘛?有什么不对劲?”
“没事,就是我没想到你真能去画出来”它说着又夹其一块蜜肉伴着米饭吞了下去。“话说你换了新辣酱?这次怎么这么辣?”它咽下米饭,脸色红晕的说着。
“嗯,昨天新换的,据说这家的更鲜美。不过,我一直想问来着,你这骨头也能感觉到甜辣五味?”我又夹了一片渍鱼,蘸着酸果红膏,裹着米饭咀嚼。
“味道确实不错,就是辣度有点高。”它回应着,“还不是……没,你还记得那次落入冰渊,你实在是没办法用血画的炎符吧?”
“昂。”
“你还记得你是在什么地方画的不?”它精致金莲眼火左右摇曳着,不知为何竟像透出几丝幽怨。
见鬼—不对,它好像还真是……
“嘶,待我想想……”
它闻言并未等待他思索,直接摘下蓬帽来。
“这!这是!”我震惊住了。
只见它颅骨正中有一枚符首,真实发挥作用的部分已经消失,但符头那熟悉的波动却很显眼,正是我的手笔。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留着?”
“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也知道,当时我的魂火几近泯灭,跌入深渊不久便昏了过去。再醒来就看到身下你那奄奄一息的样子,我抱着你远离着渊崖走了一个星期,才见到先生。之后你醒来只是说是为了画符取暖才导致贫血昏倒。”
“这和你尝得出味道有关系?”我陷入思索。
它魂火摇曳了几下,抬手摸了摸符痕。“我知道你没说实话,我当时无论缠着你你也不说,我也就没告诉你。”
“我……”
“那次我醒来魂火就亮了许多,原先浑身只有一种虚无之感,现在倒也是能感受到喜怒哀乐了……”它扒拉着又夹起一块蜜肉,“斯哈嘶哈~不辣”。
……确实。
月色温润,距离三十还有几天,不过家里应该已经供起了灶神。
这里的距离本家的祠堂有些远了,很多习俗都不太一样。
“上次回去是什么时候了?”我突然有些感慨。
“有两三年了吧?我记得你和观主吵了一架之后就没回去过了,他们应该都挺想你的。”它倒腾着行李箱。
“额,这不是怕回去被又被唠叨吗?你不也是,我记得之前带你回去,老家伙们可是很针对你的。”我剥了瓣橘子,慵懒的躺在沙发上。
“主要是人,我这种鬼怪害人的太多。”它抱怨着,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块红帕子。
“也不知道为啥,去年你回去之后,老家伙们在书信里对你的态度缓和了不少,说不定你原先是个美人被老家伙们看出来了。”我揶揄的对它调笑着。
“你吃东西还堵不上嘴啊。喏,给你,你先备着,不然上山的时候师傅又该生气了。”它狠狠的抛过来一块红色的不明物体。
我接住那包包裹成三角形的东西,摇晃一下能听到里面有清脆的碰撞声。
“诶,我都忘了这码事了,果然,你是能成为贤妻良母的家伙~”
“……爬!”
我拆开帕子,几枚古币静静的躺着。
“成色不错,哪淘的?”
“哦,之前向上瀚院申请的经费,我和方陶他们几个去辖西新城遗址淘的。”
“新城遗址?辖西什么时候有遗址了?”我十分好奇,当初我就是在那里行走的,可是也没听说什么有新城遗址啊?
“给你,这是画师去的时候画的。”它正好打扫完,坐在一旁把一个长卷轴递了过来。
卷轴上是十几个年龄不同的人,他们围着一块挖出来的石板,上面刻着许多鬼画符一样的痕迹。
“南什么泽?这个是什么符号的?”我毕竟不是这个专业的,能看懂零星几个符号还要多亏我爱好广泛。
“好像是舞蹈吧?我不是和你是一个院的吗?你问我?就咱俩是异类,他们都是文学、民俗院之类的,就咱俩学理的莫名其妙的混里边了。”弟弟一脸的无奈。
“我对这玩意感兴趣嘛,命理怎么不算是文学呢~再说,工作学习和爱好是不一样滴~”
“啧,这就是你把我也坑进去的理由?”它咬牙切齿的做凶恶状。
“嘿嘿,那啥,你不是也挺乐在其中的嘛~就不要在意这些啦。”我把画轴还给他。
“走喽,该睡觉了,不然明天没精神开车喽。”说着我往合院的另外一间大卧室走去。
一夜无事。
……
寒冷的气息吹醒了晨间的朦胧,而车内温暖的环境正好弥补了这一部分。
“欢迎乘坐梭型航空器,今日无限号,可用线路泉城一号、豫湘七号、张冀九号,请遵守交通规则,安全驾驶。”车载灵器投影出一道器灵的身影,讲解着今日航线。
“叮~,检测到乘客已系好安全带,飞车门将锁闭,如有需要请在停车时激活侧面解锁舵。”
“三-二-一”
“叮~车门已锁闭,请操作员插入身份令牌。”
它将身份证插入读卡器。
“叮~证件类型可读取……读取成功。飞行资格载入完成,欢迎您使用格物-梭型航空器,虚拟航道已标出,请注意汇流,避免事故发生。祝您路途愉快。”
架车,总归是催人入睡的,这漫长的飞行舒缓着人们疲惫的心,在云海之下,我枕着轻柔的云儿慢慢陷入了睡眠。
……
一道粉白色的身影蹿到了我的脚边。
那是一只洁白中透着些许粉色的狐狸。
我弯下腰,摸了摸它柔软的小肚子,它嘤嘤的叫着。
“叮叮叮”随着清脆的金属撞击的响声,一道影子遮住了我的影子。
“铃,你今日来看我了。”女子清冷的声音并没有太多波澜。
“嗯,学宫今日休沐。”
我继续逗弄着小狐好看的头,不过它居然翻肚子不认人。跟某个死傲娇一样。
哼╯^╰
“原来又到了休沐的时候了啊,小主,你该回去了,这个地方不适你的。”她伸手想将狐狸抱回去。
“不行,你今天还没给我讲故事,我不回去!”我紧紧的抱着狐狸退后一步,不让她得逞。
狐狸在我怀里胡乱的蹬着,她争不过我,只好坐在树下讲着故事。
“凄草枯荣生复生,腐木菌起年复年,自花湫火起,终年的瘴雾便使中笼照着大泽的水土……”
……
“噗—”不知何时,大火竟悄然蔓延开来,他的身上不知何时布满着触目的伤痕,一枚羽箭从远处飞驰而来,直直的冲着我的躯干,我还没来的及反应,她便挡在了我的身前。
“铛—”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材质所铸造的利箭,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在我目不及之处射出能穿透长剑和护甲的一箭。
“不好!”她神色慌张的喃喃道,“难道他们的目标是小主的魂芯?!”她欲向某处赶去,然后又想起什么,转身按住我的肩膀。
“听我说,铃,你现在赶紧去找老爷,说祖祠出事了,有贼人盯上了魂芯。”
“那你呢?你就一个人,还受了伤……”
“铃……小主,没事的,你不必为一个下人倾注太多的感情。你太善良了”她盯着我,我紧紧的抓住她。
“一起走……”
“小主!”她很少见的严厉起来。
“你长大了!你是大泽未来的君主!要学会理智!”
她似乎察觉到我的颤抖,语气柔和起来“听着,铃,你是我们大泽的希望,你身上背负着许多东西,我不敢也不能拖累你,不过我也明白了你的心意,相信我,等这次结束,铃,我就辞去祠守的职位去辅佐你,好吗?听话。”她握住了我的手。
“那,我们拉钩吧,就跟以前一样。”我坚定的望着她。
她沉了沉头,将脸掩在凌乱的发后,看不真切了。
“好”我的手攀上她粗糙的右手,她的手很大,有很厚的茧子。
“拉了钩,许了约,逾了时,吃青瓜!”
“噗呲,铃你真是一点没变啊。”她笑着解下腰间互相碰撞发出清脆响声的三枚币,将绑在一起的绳子取了下来,“拿好了,这是信物,要是弄丢了我可就不去找你了。”
“我一定会收好的!”
“快走吧”
她又看了我一眼,提着长枪随后坚定的向远处跑去。
我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币,全力以赴的向府邸奔跑着……
小狐狸,砂,你们一定不要出事啊!
等我带着大队人马赶来时,大火依旧燃烧着,“救火,快救火啊!”附近有许多浑身冒火的人在痛苦的哀嚎着,一具具惨烈的焦尸和焦臭味冲击着我的喉关,我强压住恶心。
“快,医疗队和家丁去救治伤员,尽最大可能减少伤亡,卫队跟我去主祠!”
我话音刚落下,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从深处传来,热辣的气浪裹挟着尸体和哀嚎的人在地面上翻滚。
一道灰黑色的身影撞击在我的腿部。
“你,你是小狐狸!?!”漆黑焦化的犬型生物艰难的睁开已被火焰灼烧的灰暗的眼睛。
它的眼睛涌出一丝血红色的泪水,“呕—”它艰难的鼓动着焦化的腹部,它像一块碳一样裂开,缝隙里夹杂着棕褐色的熟肉和暗淡的血块。
它……已经熟透了……
我捂着了嘴,看着它从嘴里一点点挤出来一节半焦化的小臂,握紧的右手手掌,从被生生折断而无法紧闭的指隙中闪出格格不入的浓郁绿色。
它完好无损,我知道它,那是魂芯,和这片土地深深纠缠在一起的魂芯。
焦褐的生物伸出它那已经无法弯曲的舌头,碰了捧残臂,又艰难的碰了碰我跌坐在地上的腿。
它的眼皮微微动了动,想要合上,但睁眼时已经让它大部分的皮肤开裂脱落。于是它原先水汪汪的眸子就这样变得暗淡残破。
我颤抖着摸向残臂和小狐狸。
“不!不!小狐狸!砂!”
————
“小狐狸!砂!”
我突然惊醒,高声的喊着,它在一旁看到我苍白的脸和冷汗津津的样子,连忙递过来一个厚实的塑料袋。
“呕——”
我总能闻到一股焦臭似有似无的,它很快的便在休息站停了车。
“还是和以前一样吗?”骷髅精担心的抚着我的后背。
“不太一样,这次我记得清楚了一些,火,有很多火,被污染的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