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为什么罗勒斯高塔要建立。

“人们建立高塔，向上攀爬，只因太阳就在上方…等待的人们朝它的靠近。

告诉我…为什么花朵要开花？

花朵生于黑暗，却向下扎根，向上生长，只因阳光就在上方…等待花朵的绽放。

告诉我…鸟为什么在天空翱翔。

它们克服了对高度的恐惧，哪怕震动自己稚嫩的翅膀，也要朝自己视线之外的世界去瞥一眼。这是对探索的奖励。

那么…

停止那些毫无意义且内涵重复的话题吧，我将告诉你，什么才是通往美好的最重要之事。罗勒斯高塔经历并不是为了触碰天际，也不是为了防卫边疆，而是为了囚禁公主。花朵生于狭隘，哪怕拥有充足的养分，也会生长。鸟离开巢穴，朝明明危险但仍然向好奇的天空挥舞自己的翅膀…这三件事都有一个共同。罗勒斯高塔的公主逃离了自己的囚牢，地下里的鲜花冲破了土壤的封锁，鸟展舞羽翼，他们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因为…笼子里面什么都看不见。

所以…

通往美好未来的，是“自由”。

—《卢纳往昔录》米耶森·奇尔斯帕·卡亚穆勒

湛蓝的眼瞳睁开了。

苍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德莱洁恩从无梦的夜晚醒来。她看了看放在床头桌上的义肢，思考了一会，还是将它装上。

“出去走走吧…”她如此想到。

大多人偶小姐已经入睡，除了作息不正常的，昼夜颠倒的…人偶们…哦，长官应该也睡了。

德莱洁恩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漫无目的的在基地里游荡。她的脚步很轻，轻到不集中注意力就不能听到她的脚步。这是她的习惯，除了敬礼需要踢脚后跟的时候，她不愿意将足下声音弄的太响。

尽管一举一动都因为不发出声音而受限制，但德莱洁恩的表情却没那么严肃—相反，她的嘴角勾了一抹角度微弱的笑容。

不会打扰其他人…德莱洁恩如是想到。

胡乱逛到阳台，德莱洁恩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影—人偶师大人。

“长官…”德莱洁恩想开口叫他，但突然想起来人偶师或许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于是闭上了嘴。

“没必要给别人添麻烦。”德莱洁恩如是想到。

但人偶师还是转过了头，看来刚才的声音还是太大了。

“啊，德莱洁恩呐。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

“长官，我有些…睡不着。”

“这样啊…现在已经很晚了，尽早去睡吧。”

“…”

德莱洁恩没有动。她只是盯着人偶师的脸，在沉默中锁住他的眼睛。

“怎么了？”人偶师察觉了德莱洁恩的异常，关心的开口询问。

“长官在这里干什么？”德莱洁恩朝前踏出一步。要是原本，她或许会返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执行“命令”吧。

人偶师听她的话，苦笑了一声。然后将头转回去，看着繁星与弧月，有些沉醉的说：“我在成为自己。”

“我…不明白。”这带有深奥含义的话令德莱洁恩不太清楚。成为自己？有些奇怪。

“在你眼里，我是谁？”人偶师勾起嘴角，朝她看去。

“我最敬爱的长官，教团最温柔的人偶师大人。基地优秀领导者…”

“我的头衔没有（本名）对吧？”

“我…还是不明白。”

“头衔与身份只会成为限制或者扼杀自己的东西…毕竟，自由，可是很珍贵的。”

“自由…珍贵？”

德莱洁恩细细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

“德，你自由吗？”

身旁的他毫无征兆的发问。自由？我…自从我一直来到这里，我一直很自由。

但，真的吗？

直觉—尤其是从血腥战场习得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并不是真正答案。

“我…很自由。”

“明天，我去陪你逛街吧。”身旁的他又说，和人偶师独处？这个未免太…太有诱惑了。正当德莱洁恩震惊之余，他又接上一句。“想去哪？”

“我…会一直跟随您，只是如此，我就很开心了。”

如果将这句话认作表白，无论多少人，都会觉得这个表白太过无力苍白，但德莱洁恩发自内心的想将自己的情感告诉他…

“但我希望你更开心一点。而不是被我拉着走…就如之前，你可以，更多…在更多的依靠我。”

“可是…”

“我不希望你以工具自称。因为工具是千篇一律的批发，是注定得不到特别之爱的。

“但你，德莱洁恩…你是特别的，不是冷冰冰的。你像一只特别的鸟，困在牢笼里，将牢笼称为过去，将囚禁称为职责。

“德，你知道为什么花会从土里钻出来吗？”

虽然很想将自己所知道的答案说出口，但德莱洁恩知道，那不是自己最温柔的长官想听到的答案。但此刻，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只是循环呼吸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花也向往自由。在追寻阳光路上。

“但你，德，你却一直蜷缩在土里。我想看看你，想看看你沐浴在名为自由的阳光里是什么样的。像看看你开出名为自我的花…

“所以，德莱洁恩，明天你想去哪里？”

“我…我…”

好咸…就像海水一样。

德莱洁恩察觉自己的脸颊有温热的东西滑落，有一些入了嘴。明明说过不再哭的。

我这是脆弱吗？

我这是…脆弱吗？

没人说过哭泣一定代表着脆弱。但也没人说过，坚强到极端的人一定不会哭。

德莱洁恩混乱的大脑却清晰的说出自己发自灵魂的话

“我想…和您去好好的，漫无目的的在城里逛一整天！”

一双手环住了德莱洁恩的肩，一堵“墙让她靠在上面，眼泪肆无忌惮的渗入布料，将里面的衣服打湿。

“德莱洁恩，哪怕是恐高的鸟，在某一日也会振翅飞翔，去往它喜欢的每一个地方。”

“您这意思是…？”

“没有含义。”

在这个夜晚，德莱洁恩与人偶师度过了足以深思片刻的夜晚。

或许，纯粹的自由并不存在，但，只要你与过往的一切告别，接下来的时刻，就是自由。

Et quand tu briseras ta cage

On ira à la foire

On tournera la page et

Tu serreras mon corps

On partira à la nage

On aura la mer à boire

Tu manques pas de courage

Alors viens jouer dehors…

—《Dehors》